30 December 2006

耶誕十博士

耶穌誕生,有東方三博士。在咱們中國,有耶誕十博士。

耶誕十博士出身名牌大學,早前聯署了一篇文章:《走出文化集體無意識,挺立中國文化主體性——我們對「耶誕節」問題的看法》。在網上迅速流傳,討論得火紅,回應率極高。官方新華網也圖文並茂,作了專門報道。

基督教、聖經、聖誕節這些稱謂帶有神聖意味,博士們不以為然,名不正言不順,正名為耶教、耶誕節才算政治正確。

接著,博士們又對慶祝耶誕之氾濫成災深惡痛絕,文章說:黃河上下,大江南北,從鄉村到城鎮,耶教教堂高聳立;從普通民眾到社會精英,對耶教趨之若鶩,凡之種種,皆表明中國正逐漸演變成一個「準耶教國家」。

如果博士們的推斷成真,真是乖乖不得了,我國領導人日夜憂慮,西方借各種意識形態顛覆中國, 「顏色革命」,豈不是會噩夢成真?不嚴加防範,豈不是江山斷送?因此,博士們要把耶教問題,提升到這樣的高度:有必要從國家安全和文化安全的角度深刻反思中國的耶教問題……警惕和防範中國的進一步耶教化。

以上的論述,似曾相識,都是網上民族主義憤青慣用語言,帶著點學術名詞包裝。追源索始,是繼承了義和團的遺傳基因,狼奶喝得太多,早已做成血液中毒現象,今天,只是一次小型的發作而已。

就在新華網報道耶誕十博士文章的一天,在同一網頁上,還有幾則特別搶眼的新聞,包括: 「遼寧鞍山一家飯店推出女體盛,每套標價4600 元」,詳盡介紹了如何在裸體女模身上吃日式魚生。另一則是「北京一影樓用女顧客裸體寫真作宣傳品展示」。有錢就可任意摧殘剝削女性尊嚴的行為,權?錢?色三位一體,從鄉村到城鎮,早已氾濫成災,從普通民眾到社會精英,莫不趨之若鶩,凡之種種,皆表明中國正逐漸演變成一個情色大國。這不是更值得耶誕十博士奮筆批判嗎?

2006-12-30

27 December 2006

去根化




港英時代, 「去中國化」,尤其教育。中史念到1949年,中國只是個模糊概念。一道深圳河,香港人、中國人,像隔了喜馬拉雅山。

特區時代, 「去殖民地化」。有人曾經提議「發展」維多利亞公園,借機把維多利亞女王像除掉,雖然未至革命後把前統治者的銅像石像拉下來砸個粉碎那麼激動人心,但總算除去殖民地的統治象徵。

更有本地政治人去信中央,要求改掉富殖民色彩的街名,把英國徹底從港人的記憶l裡抹掉。

這樣的建議,使人想起破四舊立四新的荒唐歲月,極端得活像一則笑話,港人沒有和應,中央不敢採納,最後只好不了了之。徹底抹掉殖民地暫時無法成功, 「加強國民身分認同」成為首要政治任務,《心繫家國》,升紅旗,唱國歌,由幼兒園開始實行極度形式化的公民教育,要把失去的時間搶回來,其實只是「去殖民地化」的溫和版本。

今天,「去本土化」。舊街市、舊警署、舊鐘樓,以城市發展為名,以年齡未夠老為藉口,以沒有歷史價值為理由,統統去掉。

本土記憶,隨著舊區重建,隨著社區「發展」,一一鏟除。

無論「去中國化」、「去殖民地化」,還是「去本土化」,一脈相承,其實都是「去根化」,歷史記憶就是我們的根,把根去掉,像浮萍一樣,根抓著不到泥土,只能隨水漂流。沒有過去,沒有將來,只有眼前。我跟這地方有何關係?這是一個人的歸屬的最基本源頭。沒有過去,就沒有歸屬,不是歸人,只是過客,怎會對周遭有所要求?沒有要求,當然最容易管治。「誰掌握過去,誰操控未來」,當然是灼見真知。

年輕人衝擊天星,也是對港人身分認同的一次嚴酷拷問:我是誰?為何我是我?我屬於哪裡?這土地屬於誰?我們能否參與規劃?這些問題,殖民地150 年,回歸10 年,香港人都從未認真思考過,一連串的肢體語言,把我們的腦筋敲開了。


2006-12-27

24 December 2006

戴望舒與天星鐘樓



天星鐘樓在鬧市中被腰斬處死,用船運走。保育人士追問鐘樓下落,希望將遺骸買回來,像保留柏林圍牆的磚塊,做個紀念,甚或設置祭壇,三炷清香,超渡鐘樓慘死的亡魂。

高官起初支吾以對,追得緊了,才證實鐘樓殘肢早被打個稀巴爛,送到堆填區與其他建築廢料混雜,無法還原。高官說: 「不要再有遐想,這個是殘酷的事實。」

鐘樓無法復原,為歷史留下一點紀念,本來是非常卑微的要求,就像火葬後拿回親人的骨灰,春秋二祭,以盡孝道,這算是什麼「遐想」嗎? 「殘酷」不是別的,而是高官,鐘樓何罪?為何將鐘樓當成是一個惡貫滿盈的魔頭,必須除之而後快。港人何罪?為何要將我們的記憶凌遲碎剮?用推土機來摧?我們的身分認同?

將鐘樓粉碎毀滅,高官們簡直當成是一場仗來打。兵貴神速,以為將鐘樓摧毀,三分鐘熱度的年輕人,就會失去抗爭的目標,就會一哄而散。算盤明顯是打錯了,始料不及的是,天星一役,掀起港人對保育意識的覺醒。這是我們的社區,改什麼,拆什麼,蓋什麼,有問過我們,有得到我們的同意嗎?

社區人士發起保衛油麻地警署、灣仔街市、藍屋、中區警署建築群,也包括了「一萬個理由不拆域多利監獄F倉」的運動,已經萌芽生根,遍地開花。香港淪陷的三年零八個月,詩人戴望舒曾被日本人拘捕囚禁在域多利監獄,單是這段歷史,已經足夠將域多利監獄整體保留。

詩人在《獄中題壁》,控訴日本鬼子的殘暴,部分詩句,竟似在描述今日天星鐘樓的淒慘命運。

如果我死在這?╱朋友啊,不要悲傷╱
我會永遠地生存╱在你們的心上....

…當你們回來,從泥土╱掘起他傷損的肢體╱
用你們勝利的歡呼╱把他的靈魂高高揚起

然後把他的白骨放在山峰╱曝著太陽,沐著飄風╱
在那暗黑潮濕的土牢╱這曾是他唯一的美夢

鐘樓已死,靈魂還在呻吟。

2006-12-24

21 December 2006

15 萬人哪裡去了?



15 萬香港人送別中環天星。他們爭相鑽到碼頭每一個角落,如飢如渴地,把這見證香港上落起跌的歷史建築,鉅細無遺詳細記錄下來。尾班船開了,碼頭熄燈關閘,懷舊的香港人一哄而散,帶著數碼相機留下的美好記憶,心滿意足,回家睡個甜美的覺,慶幸總算沒有錯過這個重要的歷史時刻。然後,一切如常地,上班返學。

過了個把月,十來個年輕人來到一片瓦礫的天星,闖入地盤,爬上平台,佔據推土機,用他們的身體,阻止歷史被摧毀,記憶被消滅。他們當中,沒有多少人,曾經到過天星的最後一夜,湊那懷舊的熱鬧。他們當中,根本沒有一個人,經歷過40 年前的抗爭,那一場喚醒本土認同的社會運動。

他們年輕,但不是三分鐘熱度的衝動派。

他們關注社區保育、文化保存、環境保護,已經有相當日子。他們不依附任何黨派,不屬於嚴格定義的團體,只依靠網絡短訊互傳消息。他們沒有周詳的部署,也沒有資源充足的動員。闖入,被抬走,再闖入,被檢控,都沒經縝密策劃。失敗,是必然的結局。

「持平」的主持人,交相指摘他們破壞法紀,衝擊和諧。「中立」的評論員,連番質問經過5 年諮詢,為何一直不吭一聲,明知碼頭搬走,下一步就會拆掉,為何到最後一刻才出來抗爭。

拆毀天星,幾年下來一直異議不絕,但缺乏組織,未成聲勢。這些廉價的幫閒評論,自以為客觀中立持平理性,對社會脈動不是一無所知,就是站在一邊盲目地助紂為虐。

淒風苦雨,氣溫驟降,十來個年輕人感動了百計的支持者。為免夜長夢多,為怕野火燎原,虛怯的當局下令夤夜開工,對鐘樓行刑腰斬,磨碎堆填,徹底消滅。吊臂車在鬧市把那殘缺的鐘樓緩緩吊起,在眼前晃動的,是那仍在淌血的歷史。

十來個年輕人仿效前輩,絕食抗議。來湊尾班船熱鬧的15 萬人呢?他們哪裡去了?

2006-12-21

18 December 2006

天星鐘樓紀念碑



連日抗爭,無法阻止那強政勵治的長官意志。推土機急不及待把港人的集體回憶變成瓦礫,一切已是既成事實。

長官說,叫停拆毀天星碼頭已經太遲,重置鐘樓不切實際,原地保留更是天方夜譚。長官又說,可考慮在海濱長廊重建一座一模一樣的鐘樓,以解市民集體回憶之苦。長官又從善如流,答應要求英倫的鐘樓廠商,重新生產齒輪配件,讓一模一樣的鐘聲繼續響徹中環。孩子的玩具摔壞了,扭計哭鬧,父母拿著波板糖逗他:不要哭,爸爸買一個一模一樣新的玩具給你,新的不是比舊的更好嗎?怪不得中國官員視自己為父母官,一切都為你們?想,一切都為你們好,還鬧什麼?高官的思維還停留在皇帝時代,還當香港700 萬市民是易逗易騙的小朋友。

拆毀後重建一模一樣的鐘樓?舊的都拆毀了,新的還能一模一樣嗎?為了能夠保留歷史的真實,不要模糊下一代的意識,與其重建天星鐘樓,不如蓋一座天星鐘樓紀念碑,供後人憑弔。

紀念碑應該這樣記著天星的滄桑歷史:

鐘樓生於1957 年,49 年後,被急不及待的推土機化為瓦礫,於2006 年終。

鐘樓9 歲,見證第一場發自本土的社會運動。青年絕食抗議天星小輪加價五仙,引發騷亂,是為一連串社會運動和社會改革的開端。

及後,由於交通設施和模式的改變,天星小輪雖然再不是市民渡海的主要交通工具,但它仍承載著港人的記憶和懷緬。父母帶著孩子,坐一回渡輪,向他們述說年輕時代的浪漫故事,成為假日活動之一。

40 年後,當年絕食的青年已變為一位出家長者,另一群年輕人接過他的棒,在最後緊急時刻,為命懸一線的鐘樓陳情請命,要求推土機手下留情。但統治者卻以武力抬走粗暴驅離作為回應。


天星鐘樓還差1 歲就50 大壽,為了體現強政勵治,說一不二的管治作風,最後無法善終,享年49 歲。

2006-12-18

15 December 2006

公民教育

電視正在播台北高雄市長選舉戰況,大女兒邊溫習,邊用眼睛盯著電視。她對台灣政治一知半解,但市長候選人的名字還是能朗朗上口,就當成是體育比賽,對繃緊的選情,看得津津有味。那邊一人一票選市長,我們這邊剛巧是選特首的前哨戰,一個選舉委員會界別分組什麼的,連名字也叫不出來的選舉在進行。他們那邊熱浪滔天,人人參與,我們這邊冷冷清清,無人關心。

正在整理一些介紹候選人的宣傳電郵,女兒看到,問是什麼回事,借機做點公民教育,發覺一點也不容易。

我解釋說,選委會分為三部分,有要選舉的不同界別,有可以推舉抽籤的宗教界,又有不用選的當然委員。先由二十萬人選八百人出來,然後再由八百人選出特首……又手比指畫,又用上圖表,我很努力,愈說愈糊塗,但仍無法讓女兒完全明白我們的選舉制度為什麼要搞出這個模樣。

小三的女兒突然爆出一句:點解要搞得咁複雜,直接選咪得囉。全家震笑起來,卻又哭笑不得,無法不承認,小孩的直覺是智慧的泉源。

媽媽的專業有份投票,爸爸卻不是二十萬分之一的特權分子。為何媽媽可以投票,但你卻不可以?因為媽媽的專業可以。你的不是專業嗎?是不是你的專業差過媽咪的專業,所以無份?無言以對。

香港有那麼多人,為什麼只是二十萬人?其他人呢?為什麼他們都沒份,只有二十萬人有份?二十萬人是怎樣揀出來的?連珠炮發,我望著她們,想回答,就是答不上。

國王沒穿衣服,只有小孩敢在人群中喊叫出來,群眾起哄,尷尬的國王,害羞得用布遮蔽那不堪入目的赤裸軀體,氣急敗壞地慌忙逃入王宮。

但我們的國王,沒穿衣服,還大剌剌的在人群之間穿梭,雖然滿身贅肉,步履蹣跚,圍觀的群眾,仍有人覺得他氣宇軒昂,連聲讚歎國王勇氣可嘉。國王自我感覺良好,從此,國王索性不穿衣服了。

2006-12-15

12 December 2006

化妝

廣告說: 「冇一個女人想畀你睇到剛剛起身個樣。」於是出門前化個靚妝,理所當然。但香港女人實在太忙,起床後離家前,僅夠時間化半個妝。餘下的,只能坐在車上完成。坐地鐵巴士化妝,需要超凡技術。

先把各種名堂的工具嘩啦嘩啦的拿出來,由膝蓋到大腿,擺滿一攤。打開活像小孩顏色盒的粉彩,一層一層的往臉上擦,由深到淺,由淺到深,掃完一種又一種,粉彩飛散,最後一層,五顏六色,金光閃閃。

接著,拿出一支像棉花棒的東西,閉一隻眼,對準鏡子,一筆一筆把藍色的顏料塗在眼蓋上,地鐵停了又開,但手眼協調得非常準確,一點也沒出界,一隻完成,另一隻。接下來的更神奇了,從化妝裝拿出一件像手術儀器的金屬工具。巴士前後左右的在晃動,這回,眼界要對得更準了,只見她往眼部一夾,說時遲,那時快,睫毛被夾著了,再用力,睫毛就像被燙過一樣向上彎著,那隻眼睛,滿意地對著鏡子,眨了又眨。

就在她夾著睫毛的一剎那,如果巴士來個急煞,又或碰著什麼的,被她夾著的睫毛,又或連著的那隻眼睛,會有什麼下場……想著想著,心幾乎跳了出來。只能奉勸各位,人家可能經過嚴格訓練,才能掌握高超技巧,千萬不要隨便模仿。

然後唇彩什麼的,名堂也搞不清,略過。但指甲油的情節就不能不提。她把那瓶鮮紅的油彩用兩隻膝蓋夾緊,拿出連瓶蓋的油掃,在指甲上塗完一層又一層,五隻手指完成,在空氣中,左搖右晃,過了許久,風乾了,又來另一隻。車上人不少,但她卻能在那有限的空間裡活動自如,碰不著人,又不會弄花自己用不少心血完成的傑作。

時間拿捏得非常準確,完成整個程序,車也剛好到站,一位明豔照人的辦公室女郎,又開始她新的一天。

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這些,不都應是在家裡完成的嗎?閨房事,幹嘛會搬到公車上來?

2006-12-12

09 December 2006

父子

兒子出生時臍帶纏頸腦部缺氧,醫生說,你的孩子是植物人,沒救了。爸爸不信。兒子9歲,醫生仍說著同樣的話,11 歲,結論沒變:兒子腦部沒有任何活動,無法跟外界溝通。爸爸堅持兒子對外界刺激有反應,找專家幫兒子裝上用頭部控制滑鼠的電腦。兒子終於可以跟爸爸「說話」了。

兒子的同學發生意外,學校為他進行跑步籌款,兒子對爸爸說,我想參加。為了完成孩子的心願,未曾參加過長途跑步的爸爸,推著兒子跑完5 哩賽程。

臉上帶著興奮喜悅的兒子對著爸爸說,這是我今生第一次不覺得自己殘障。這句話震撼著爸爸,兒子甜美的笑容令他產生「奇妙的感覺」。

爸爸報名參加馬拉松,主辦者說,不。馬拉松是個人比賽,從沒有兩人一起參加,更沒有輪椅參賽者。父親只好推著孩子,在旁邊陪跑。

幾年後,另一次機會來了。鍥而不捨的父子終於如願以償,獲准參賽,而且成績不俗。

不久,父子向更高難度挑戰:單車、跑步、游泳,三項鐵人賽。爸爸不懂游泳,6歲後就沒再騎過單車。為了兒子,從頭再學。但兒子已經110 磅,怎樣拖著他完成極費體力的賽程?爸爸推著兒子跑,把兒子放在橡皮艇上拖著拚命游,兒子在自行車前面的特製的籃子穩妥坐好,父子一起上路。

就這樣,三項鐵人賽完成了,不止一次,而是212 次。馬拉松也完成了24 次,比跑第一的慢半小時,但從沒有人超過他們推著輪椅跑的紀錄。

兩年前的一次比賽,爸爸輕微心臟病發。檢查得知爸爸一條大動脈栓塞,醫生說,如果不是他不斷運動,15 年前已經去世了。

兒子43 歲,爸爸也65 歲了。兒子有自己的工作,過著自己的生活,父子經常相聚,到各地演講,周末也參加比賽。兒子最大的心願,你猜是什麼?希望爸爸坐在輪椅上,兒子推著他跑。

這是美國波士頓的故事,還有一段影片CAN World's Strongest Dad,感人至深。

2006-12-09

06 December 2006

咱們國家

特區小官員當上國際組織總幹事,光宗耀祖,衣錦還鄉。總幹事先到京城,覲見國家領導,聆聽教誨。只見小官員畢恭畢敬,像個小學生留心傾聽老校長訓話,頻頻點頭,不時露出感激神色。
小官員連沙發都不敢整個坐滿,腰背直直,雙手緊握,面對最高領導,表現得不自在的僵硬和拘謹。她用那不太準確的北方話,答謝領導人的栽培和提攜:

「在我來說,這個競選的成功,可以說是體現咱們國家從上到下的努力才能夠取勝。在我個人來說,是我的光榮,這也是我事業的頂峰。我對國家給我的支持,永遠記在心裡面。」

一切榮耀歸於你的讚美之詞,早已聽膩了,但聽起來還是覺很好聽。謙虛而自我貶抑,也聽得耳朵起繭了,君君臣臣,說過了的還要再說。關鍵的統統不在這些,而在於「咱們國家」四個大字。

小官員雖然讀番書長大,用英語思考,但對中國語文的遣辭用句,顯然經過一番慎密的考究。不用「我們國家」,改用「咱們國家」,就像老鄉們在套近乎,把距離都拉近了,不著痕跡的,把自己融入整個體系當中。殖民地培養成長的小官員,歷史悠久的文明古國,兩者之間的隔膜,一句熱乎乎的「咱們國家」,就這樣徹底打破了。

人們好生奇怪,為什麼咱們國家,會傾盡全力,動員一切力量為她奪得這個位置?她憑什麼上位?憑什麼得到咱們領導人如此信任?外界仍有很多不解的猜測,但只要聽到「咱們國家」那發自肺腑的熱情,箇中緣由,當會明白得十之八九了。

據了解,坐上總幹事這個職位,就要忘記自己的國籍,像一位蒙上眼睛的守護神,不偏不倚全心全意地為整個地球把好健康衛生防疫的關口。但當人們聽了「我對國家給我的支持,永遠記在心裡面」的表態,要做一個「國際公務員」的誓言,究竟還有幾分可信?望上半空,人們看見的,是揮之不去的烏雲和陰影。

2006-12-06

03 December 2006

落井下石

程翔維持原判,我在電台烽煙討論,幾通電話,不知是有組織還是碰巧,都是落井下石之言。有說程翔當間諜,危害了十三億人民的利益,判五年太短,應該五十年。如此冷血涼薄,很難想像會出自一個普通香港人之口,如果不是久經訓練或特殊材料造成,這種想法,斷不會衝口而出。

另一種邏輯是:中國之大,為什麼不抓你、我和他,卻偏偏要指控程翔為間諜?如果程翔真的是一點行差踏錯都沒有,為何一審再審,仍是維持原判?人家抓了你,你無法證明自己清白無辜,就是活該。有一位讀者在《明報》blog 上留言:我不明白的是,有那麼多記者在中國,為什麼中國政府只冤枉他呢?聽了這種回應,只覺悲涼。

中國富起來了,但法治觀念仍然遠遠追不上文明社會,就是因為我們國民對法律人權要求太低。這種人缺乏獨立思考,未有結論時七嘴八舌,上頭定調就齊聲附和。唯權唯上,誰掌權就跟誰用同一個調子唱歌隨同一個節拍跳舞。中國人的奴性,對權力只敢膜拜,跪著比站起來還要舒服。中國財大氣粗,法制仍然野蠻落後,難以進步,就是因為仍有太多這種水平的國民。

讀者聽眾勸我對這種人不要太激憤,因為動氣傷身,要學懂「任泰山壓頂,我只當清風拂面」的招數。對他們的關心,非常感激。但只要心仍未冷,都無法在這些言論面前扮持平裝理性,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我只能衷心祝願這些人以及他們的家人永遠不會遇上同樣不幸的遭遇,無辜失去自由,還要自證清白。遭逢不幸,不會有人再插一刀,說如果無罪,為何偏偏選中你。關進黑牢,仍有媒體刊物,堅持敢於報道真相。港人仍未習以為常,肯出頭為他們抱打不平,奔走呼號,最後公義能夠得到伸張,污名能夠得以洗脫。

站在旁邊看熱鬧的閒人少一些落井下石,中國政治清明的日子會早一點到來。

2006-12-03